茶似佳人香气来

诗人与美人几乎是二位一体之物，西班牙诗人贝尔凯尔“只要还有一个漂亮女人活在世上，诗歌就不会灭亡。”没有绮思就没有诗思。茶呢，面对色形同存味香俱在的佳茗，如风行树叶，莲生水中，也就油然而生“从来佳茗似佳人”的春心了。
歌曲里唱的几乎都是“采茶姑娘”，几曾有过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捧竹篮？纤纤素手轻摘，那软玉温香的余绪好像就被茶叶吸入叶脉之中了。有时候是，许多的“嚼味”比不上一个“想味”！想象是人生最浓郁的味道！每一片茶叶里都有二八佳人红酥手中的余香，想起来确实醉人，喝下去岂能不心波荡漾？
“茶事极清，烹点必假娇童季女之手，故自有致。若付虬髯苍头，景色便自作恶，纵有名产，顿减声价。”老人经验丰富，历尽沧桑，泡茶当是高手。泡茶是文化，也是技术，文化与技术都是要老道才行啊。明代徐勃居然说老人泡茶“景色便自作恶”，那么女人泡茶就行了吧，还不行，必须是“娇童季女”！茶必须与二八豆蔻绾结，真是花心烂漫。“茶中故旧是蒙山”，据说蒙山茶是蒙山仙姑所滋润，所以那么浓郁，所以茶人喝上蒙山茶就自然而然地：“我仿佛看见，千年前的一个月夜，仙姑在石庐中捧茶侍君，她绿鬓如云，娥眉淡扫，从冒着轻烟的宝鼎中，斟满一杯甘露，走过时拂了满室异香，她低低地为君斟茶，美目之间传送无限情意。”喝一杯蒙山茶，动起仙姑的念头，打起仙姑的主意，真是大胆，罪过，罪过！不过，“颦翠娥斜捧金瓯，暗送春山意。”有那么漂亮的美眉给我们倒茶谁不动心？
其实，不需美女在侧，茶本身就惹人。一叶君山银针跳入沸水，随热气而袅娜，那么苗条，那么舒展，谁的春心不被激发出来？“严格地说起来，茶在第二泡时最妙。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，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女郎，而第三泡则是少妇了。照理论说起来，鉴赏家认为第三泡的茶不可复饮，但实际上，则享受这个“少妇”的人仍很多。”林语堂先生真是孟浪得很啊，想必，也是喜欢“享受这个少妇的”吧。而究竟，喜欢“少妇”也算得上懂得人生趣味，谁说只有少女才是美人真境？“神清如玉壶，神困顿如软玉，神飘荡轻扬如茶香，如烟缕，乍收乍散，数者皆美人真境。”各道茶有各道茶的滋味，各阶段女人也自有各阶段女人的佳处，晚明的卫泳见识就不凡：“至于半老，则时及暮而姿或丰，色渐淡而意更远，约略梳妆，偏多雅韵，调适珍重，自觉稳心。”他说美人是“终生快意”的。只要是真正好茶，哪管一泡二泡？只要是真正美人，哪分十七八二十七八？台湾诗人洛夫写过一篇喝茶的小品，那题目就吓煞人——《初试美人舌》：“我初尝春茶，骤然入口，仿佛伸进一条香软而温润的舌尖。这种茶，色香味都很迷人，故我称之为美人舌。”谁说喝茶只是一种清事？书中有颜如玉，茶中何尝没有？固然是“静浣尘根心地润”，但也可“闲寻绮思道芽生”，看到舒展水中的形姿，闻到飘逸空中的清香，触到流过舌中的酥润，我们的绮思怎能不萌芽？“极品茶就是极品的女人，其香、其色、其韵，都很值得细细地、慢慢地、花一点心思地品味。”这话好，女人与茶都是值得我们花心思来品味的。对，是花心思，不是花心肠。
所以，茶中绮思也不是浪人“穷思滥矣”，洛夫先生将茶叶比喻美人之舌，确实孟浪，但并不穷滥：“贾宝玉初试云雨情，是一种形而下的情欲的冲动，我的初试美人舌，则是一种形而上的感觉的升华。”形而下的多堕入溷浊中，形而上的自然升华，意兴遄飞，神思腾空，将佳人与佳茗互为想象，那是心灵佳境。如果时时拥有这般心情，那真是幸福人！（作者：李胜利，来源：呼和浩特晚报，图源于说茶网图库中心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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