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洱茶文化大散文:马安民《老班章》(10)

发布时间:2025-09-05 点击:3
原编者按:人类一切文明进步都基于“电”,这种说法毫不夸张。哪怕是居于深山的老班章人都深知,要和外面的文明世界接轨,通电是最重要的桥梁。作者满怀激情地描述了当年贫穷的老班章村民,哪怕是“拴牛抓鸡逮猪”送到市场换成现金,也要凑够“拉电”的资金。老班章人那种渴望改变贫穷面貌的决心和勇气,令人肃然起敬,这种精神恐怕也和他们今天的富裕有着内在必然的联系。
老班章村通电
电,在当代人类生活中是必不可少,它给我们人类的现实生活增添了无穷无尽的乐趣。
以前,我对电有着一种神秘感,觉得它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得的“精灵”。现在,我一直坚信,电,是上帝赐给人类的一道福音,是给人类的腾飞插上了一对闪光的翅膀。
中华民族早先对电的认识,更是多姿多彩,有故事,有形象,有传说。
比如,小孩们吃饭时浪费了粮食,或者是平时间做了违反公共道德、不尊老爱幼的事情,老人们恐吓小孩,都会说一句话:“小心雷公公打你!”
可见,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民俗中,连道德惩罚的报应都会在电闪雷鸣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。
在中国最富有传奇神话色彩的文学作品《西游记》中,雷神的出现,是面无表情、头发蓬松、身材魁梧、怒目狰狞的人物形象。他腾云驾雾,左手紧捏铁砧,右手高举铁锤,当他挥动铁锤对准铁砧的每一次击打,都会火星四溅。
四溅的火星,化成道道闪电,击打的响声在天际边形成滚滚的雷声,震撼天地。
这种形象的出现,应该说是早期人们对雷电的恐惧。但是,雷电过后,随之而来的是雨水,这种自然现象,又给期待生长的万物带来了生命的活力。
特别是我国西部地区干旱少雨,人们对雷神又有了更人性化的期盼,有的寺庙供奉的雷神(雷公公,电娘娘),变成了一对慈祥富态的和谐夫妻,他们满目笑容,平易近人。
由此可以看出,人们对雷电已经摆脱了恐惧心理,更期待有一天能与它和平相处,共享太平年。或许就是这种心理,鼓励着人类一次次有意识地接触闪电雷鸣,挑战自然。
特别是西方的自然科学家,他们把人类的期盼化成实际的动力,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美国的富兰克林。
1752年7月,富兰克林做了一次震惊世界的实验。他在大雷雨即将到来之前,把一只大风筝放到天空,风筝越飞越高,肉眼几乎看不见,这时大雨倾盆而下,富兰克林握风筝线的手突然感到一阵麻木,紧接着,挂在风筝线下端的铜铃碰动起来,伴随着阵阵声响冒出点点火花。富兰克林冒着生命危险,把“天电”吸引到莱顿瓶中,终于揭开了雷电之谜。
从此以后,人们开始用自己的智慧和技能,把上帝赐给人类的这道闪电,牢牢地控制住,让它在人类的生活、工作和行程中成为真正的帮手,并和人类休戚相关、共依共存。
但是,直到20世纪末,这道上帝带给人类的福祉还没有惠及每一个中国人。
当时的中国,由于地理原因,许多贫困山区依然是用油灯照明。
电,对于他们来说,只是打雷时,那道挂在天边的亮光。
老班章村也是如此。
或许是人类前进的步伐触动了在莽莽热带雨林中的小村寨,他们不甘这种生活状况,也想和时代同步,更希望尽早一天把经过人类驯化的雷电请进闭塞的小村寨。
说实在的,1992年的老班章村也和全国贫困山区一样,恐怕温饱问题也才刚刚解决。寨子里的男女青年,大部分到了十四五岁,都选择了出走,他们带上简单的行囊,裹上几包饭团,从山中的密林小道,徒步走到县城,便向全国辐射,或南下广、深,或北上京、津,他们在都市里做着最苦、收入最低的体力劳动。
面对这种状况,倔强的老班章人绝不认命,他们并没有选择像祖宗那样地迁徙,而是扎下了根,他们通过村民大会一致同意,一定要尽快把电“接”到老班章村,也让老班章村的家家户户在夜晚都点亮一颗颗“夜明珠”。
最有戏剧性的是,老班章村的这次通电,也像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由高晓声所创作的、轰动一时的一部小说《陈焕生进城》一样,充满着时代的特征。
小说《陈焕生进城》,通过主人公进城,寻找在任的老相识县委书记的一段故事,生动地刻画出处于社会变革时期的农民,虽然背负着历史的重负,却不甘贫穷,终于迈出了走向新生活的第一步。
老班章人不知是看了这部小说还是和这部小说有着相同的命运,他们也派人进城去寻找能给老班章村尽快通电的人,这个人叫杨广才,应该说,迄今为止,他是老班章村有文字记载以来,从老班章村走出去在外工作的最大干部。
杨广才也和小说中的县委书记一样,尽量利用自己的人脉、关系和地位,为老班章村尽快通电四处奔波。
功夫不负苦心人,在他的努力下,最后,终于得到了县上的电力主管部门的同意。
当时,国家对农村电网没有专项资金投入,若要尽快通电,老班章村要自筹资金13万元,同时,还要义务地协助电力部门做一些辅助工程。
老班章村再次召开了村民大会,大会一致通过“集资通电”。
当年的老班章村,人口和户数应该没有现在那么多,13万人民币摊派到各家各户,每户平均要出2000元左右。
1992年的农村,特别是贫困山区的农村,每户要拿出这些钱,几乎要挤干一个家庭的全部积蓄。
但是,老班章人没有退缩,他们不约而同地走进祖宗留下的那片畜牧林,有的人家把自家的牛栓住,没有牛的人家就抓鸡、逮猪,他们把这些牲畜送到市场变成现金。
在全体村民大会开过的几天后,老班章村村委会的公房里,松明棒把公房照得通明透亮,村委会干部整齐地坐成一排,村民有序地走进公房,他们把手中攥紧的全家人的血汗钱,毫不犹豫地交到村干部的手中,会计和出纳最为忙碌,一个敲打着算盘,一个忙着清点缴纳的现金。据当年参加过集资的人回忆,村民缴纳的现金,没有太多的大票,更多的是零钱,甚至还有许多硬币。
这种场景对于现在人均年收入20万元人民币的老班章人来说,似乎有点滑稽和可笑。
但是,当年那种振奋人心的壮观场景,放在今天的老班章村,你永远无法模仿、无法复制,更是无法想象。
这种虽居贫穷而无限慷慨,虽居落后但永远向往先进和光明的行为,是从哈尼族祖先血脉里留下来的精神遗产。在集资通电的事件上,这种行为更显得无比的壮丽。
集资款收完以后,足足装了一麻袋。
村委会非常慎重地挑选了六个精干的小伙子,把钱分成三份,三个人背着钱,另外三个人扛着枪,挎着刀,这种装束,看似有些悲壮,但是,要把全村人的血汗钱交到距老班章村六十千米的县城,这种护送一点也不夸张。
在云南这样的山区,人烟稀少,交通闭塞,社会治安非常好,一个陌生人走进村寨很容易就会被识别出来。所以,村村户户都夜不闭户,人人都路不拾遗,这种良好的社会治安是因为自然环境和特殊的村寨布局所形成的。